何丝冷冷扫了她一眼。
她这次没有再沉默以待，而是张嘴平静的问了句：“你来做什么？”
“妈……”
“有什么事直接说，不说就滚。”
秦柠从地上站起来，慢慢走到她身边，想伸手抱抱她，又害怕惹她反感，最后还是收回了手。
“其实也……没什么，就是……我……妈，你肯理我了，是不是……原谅我了？”
一句话，她问得磕磕绊绊，词不达意。
何丝蹙了蹙眉，“我没耐心听你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。”
秦柠抿了抿嘴角，利用沉默的时间理了一下思绪，然后小心翼翼道：“妈……我想接您回家……”
“家？”何丝听到这个字就觉得可笑，“事到如今，我还有家吗？”
“我是你的女儿，我会再给你一个家。”
“再给我一个家……”她怆然的笑，“对哈，现在随随便便一栋房子就能称之为家……你跟那个私生子混在一起，别说给我一栋房子，就是给我十栋也不在话下吧？”
秦柠咬着唇，满腔的委屈无法诉之于口。
何丝摇了摇头，叹气道：“你能给我一个新家，可是秦柠，你永远都给不了我一个从前的家了。”
她说完这些，觉得自己已经精疲力竭，不想再多说其他，“我现在在哪里都一个样，你不用劝了，没事的话就走吧。”
“妈，我是给不了您一个从前的家，爸的仕途毁了，可是他还在这世上啊！”秦柠说着说着，语气忍不住激动起来，“江淮深已经在想办法了，我相信他，他一定会尽快让爸爸出来的。”
何丝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，态度很坚决也很冷硬，“我说让你走，你听不见是吗？”
“妈，我……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想跟您说……”
“什么事？”
“我……”秦柠说着说着，忍不住低下了头，声音细若蚊呐，“我想结婚了……”
最后那五个字，她感觉用尽了自己毕生所有的勇气。
何丝怔了怔。
她勾起嘴角，笑得讽刺极了，“所以这才是你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吗？秦柠，你是想听我说一句恭喜？”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，”秦柠小声解释，“只是我觉得，你是我的mama，我有义务告诉你一声。”
“你的mama？”何丝挑了挑眉，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？”
“当然有……”
“好，”她点点头，“既然你说有，那我这个妈让你做一件事，你答应吗？”
秦柠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。
但她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，“您说。”
“跟那个私生子分手。”
“……”
何丝见她沉默，嘴角的嘲弄更浓，“做不到吗？既然做不到，就别在我面前夸下海口！”
秦柠咽了咽干涩的喉咙，觉得自己进退两难。
“妈，这十年来您对我动辄打骂，把心里的所有怨气愤怒都发泄在了我身上，我从来没有过一句怨言。”
“你是我妈，不管你愿不愿意认我，我们都是血浓于水的亲生母女。”
“您想让我做什么，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去做，但您要我跟他分手，对不起……我真的做不到。”
他们已经错过太多年了。
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呢？
这份幸福如此的来之不易，她怎么还敢轻言放弃。
何丝眼中的讽刺渐渐趋于浓烈，“你既然做不到，还在这里惺惺作态什么？”
“妈，我没有……”
“秦柠，你心里既然已经有了决定，就没必要再过问我一个不相干的人。”
不相干的人……
这话一落，秦柠明显被刺了一下。
她觉得自己忍得好辛苦，明明已经这么低声下气卑躬屈膝了，可还是被当成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看待。
“可我也说了，您是我的母亲！”秦柠忍不住大声反驳，“是，我自己心里有了决定，可哪怕这样，我也还是想要一句您的同意！”
只有她同意了，她才能毫无顾忌的和江淮深在一起。
否则她心里的这道鸿沟就永远无法跨越，左边是亲情，右边是爱情。
“要我的同意？那当年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的时候，你有听进去我的话吗？”何丝目光沉沉的盯着她，像是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。
秦柠好不容易鼓起的那一点气焰又败下阵来。
“当年我好话歹话说尽了，你却连半个字都没听进去！你为了他离开秦家，跟你的父母断绝关系，可他呢？他最后是怎么对你的？”
“……”
“秦柠，他抛弃了你！还有你们的孩子！”何丝字字珠玑，丝毫不顾这样是在她的心口撒盐，“你就是个傻子，你活该被抛弃！”
秦柠咬着牙，一再深深吸气，想要借此来缓解自己心里的痛。
既然有些伤注定还是要被提起，那就尝试着尽量不要在意。
“妈，这些事都过去了……”她缓了态度，语气又变得平静下来，“当年的事没必要再细究谁对谁错，这些年来……我们也都不好过。”
何丝没有再说什么。
秦柠说得这些她何尝不懂，她知道她不好过，也知道她过得有多么艰难。
这些年来她的认错和付出她不是看不到，只是不愿承认罢了。
仿佛这样一直粉饰太平，就能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些。
两人沉默了许久。
久到秦柠又快忍不住想要说话了，何丝才淡淡的开了口，“算了，我同意就是。”
秦柠顿时瞠大眼眸，潭底流露出不敢置信。
“您、您说什么？”
“我同意你们在一起。”何丝重复了一遍，“你们可以结婚，但我有个条件。”
她点点头，“您说……”
“我要他堂堂正正、光明正大的把你娶过去，不能隐婚，要让所有人都知道，所有人都不能说个不字。”
这是她的底线，不能再退让半分了。
她带着怨恨活了十年，也累了，总不能余生剩下的时光还带着怨恨。
如果退让一步能换来她女儿下半生的幸福，那也未尝不可。
“妈，你……”她态度转变太快，秦柠半天没反应过来，“你的意思是……同意我们结婚了？”